清明节祭杜甫和他的爷爷——杜审言
又到祭祖时节——突然想到了老家湖北——想到了唐代襄阳人杜审言。
儒家用温良恭俭让来给人洗脑，但是，这些对杜审言没有用。
宋代“三苏”的祖祖祖先——苏味道，是唐初鼎鼎大名的文学家政治家。皇上命苏味道主持选拔官员的“预选试判”，杜审言是其中的“考生”之一。考试完了之后，杜审言冒出一句很无厘头的一句话：“苏味道必死”。此言一出，吓傻了一大帮才子和高士。人问其故，他说：“彼见吾判，且羞死。”用现代的大白话说“苏味道见了我写的判词（文章）应当羞愧而死”。考生对考官敢出如此的狂言，古今中外，除了杜审言，恐怕找不到第二人。
仅仅狂到这个地步也就罢了，他又冒出一串更匪夷所思的珠玑：“吾文章当得屈、宋作衙官，吾笔当得王羲之北面。”（大意是“我的文章使屈原、宋玉的赋也成为部下，我的书法使王羲之也成为学生。”）对于杜审言而言，没有最狂，只有更狂——狂无止境。
没有想到——老成低调的杜甫，竟然有这么一个肆无忌惮的、狂放不羁的亲爷爷。
说句公道话，杜审言的才华的确是很高的，咸亨元年，才20几岁就荣登进士榜第五名，不像孙子杜甫，一辈子啥都没有考中过，屡考屡败。出道之后，杜审言和李峤、崔融、苏味道合称“文章四友”。最主要的是，他对近体诗的形成和完善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杜甫评价他的爷爷说：“吾祖（杜审言）诗冠古”。应该不算吹得特别过分。
其实杜审言所有的狂，都是为了功名，功名这个东西很累，中国的官场永远比斗鸡、斗狗、斗蟋蟀激烈。古往今来，一以贯之的刀刀见骨。于是杜审言不能免俗——和别的官斗，结果得罪了同事郭若讷、长官周季重。两人合谋诬陷杜审言，定了杜审言死罪。杜审言仅仅十三岁的大儿子杜并，（也就是杜甫伯父）为父报仇，深夜潜入周家刺杀了周季重，杜并也被周季重的侍卫武士当场杀死，事态震惊朝野。武则天深为杜并的孝心感动，竟然亲自赦免了杜审言。不像现在的法律，那么没有温度。当然杜审言为自己的狂付出了一个儿子的巨大代价。
牺牲了儿子的杜审言并没有吸取教训，后来巴结张易之兄弟，那两个家伙也不算什么好鸟，张易之兄弟出事以后，他也被流放到峰州。
再狂的文人一旦进入官场，一定吃不到好果子。直到人老了，繁华落尽，杜审言才狂气渐泯。最后任国子监主簿、修文馆直学士。靠文字这种雕虫小技吃饭，才有了几句好诗，如“云霞出海曙，梅柳渡江春”等，才将其名字留在了历史上。
他死后四年，杜甫才出世，杜甫很忙，忙于找工作，最好的工作也只找到一个“工部员外郎”，和他爷爷的官职相比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，工部是“六部”中最小的部。“员外郎”是工部第四等级的虾子官——简直就不是官，而且杜甫在任时间很短。他有四个弟弟，一堆孩子。只得走南闯北，忙于赚钱养家糊口，为人也很低调，业余也写几首没有稿费的诗自娱自乐。由于其才华远远不及爷爷杜审言，科举考试屡考不第，一头瘦驴半袋书——四处求职，一无所成。有时被迫走“干谒”（求人推荐）这条路，无果。最后迫不得已，接着爷爷的诗往下写，杜甫不靠才华，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琢磨，一首诗一首诗地兀兀穷年字斟句酌地打磨，终于杜甫占据了杜家历史的高峰，占据了唐代诗歌的顶峰。
杜甫的成功，得益于他没有真正的做官，没有参与官场龌龊而激烈的倾轧。不拍马屁，不跪舔权力。杜甫的眼睛望着下面，望着民生疾苦，关注着生命的底线。特别是《三吏三别》！
杜甫也算是官二代官三代了，再往上溯，500年前的祖爷爷杜预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了，史称“杜武库”。杜甫很少像刘备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自己的祖先。他不管是在求职的路上，还是在漏雨的茅屋中，他都在艰难地“码字”，呕心沥血，青灯瘦墨，苦药伴浊酒，兀兀穷年。低调，勤奋，执着——这就是杜甫特色。
大历十才子中，只有钱起一个人勉勉强强地中了个进士。唐朝接近290年历史，年平均24个进士，但是，没有几个人能和杜甫、孟浩然这些屡考不中的人相比的。
名落孙山不可怕！那些生命永远生活在落第状态的人才可怕。
有才华可以狂，狂不一定能成功；没有出色的才华，低调加勤奋，良知加厚德也许会走得更远。
不信你看——杜审言在襄阳的豪华的大殿早已不知去向，而嫡孙杜甫的草堂至今熠熠生辉。
洒浊酒一杯——是为祭。
2022年3月29日14:35:17
